【人设】海鸥
你还记得你打死过一只海鸥嘛
一个人偶然走来，看见了他
因为无事可做就毁灭了他
——契诃夫《海鸥》
海鸥从小没见过海，他只见过大剧场外的海报，一片幽深的蓝里，白色的身影，将要飞去远方。他也想飞去远方。
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六年了，好吧，他也不知道，也没个人帮他记一下。
他的父母 ， 在他还没出生之前就借了高利贷 （为了付医疗费），他出生没几岁，父母却没了，具体怎么没的，他不记得了，都是听别人说的，一群小孩子阴阳怪气地说着，他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，权当一阵风放过了。
有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甜点，他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，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嘲笑怜悯或者可以唾弃的对象罢了。
他还是很幸运了，虽然没了房子没了家，好在有几个靠谱的邻居，一天一天轮流着吃，到底也没把他饿死。尤其是善良的苏伊小姐，每天都会以“我的饭又煮多了，你能来帮帮我解决掉嘛？”的蹩脚借口，来请他吃饭。他非常感激，但毕竟不是每顿都能这么愉快的解决的，他偶尔也需要去垃圾桶里跟野猫野狗争吃的，不过要小心，被抓伤了会很麻烦，他没有多余的钱贡献给医院，甚至给自己准备墓地的钱都没有。并且他也不想横死街头，再给那些一天无所事事的人们找乐子了。他想着找个偏僻的地方给自己挖个坑，可能更有仪式感。
“人的生活需要仪式感”苏伊小姐经常这么说，可惜愿意与她共享仪式感的男人，早早地走了，甚至没有举行最具有仪式感的典礼———婚礼。
没办法，像汽车这种凶器，碰上了，追去上帝面前也还不回一个完整的人来了。可怜的苏伊小姐伤透了心，她红润的脸蛋，从那一天开始就变成了一面惨白的墙壁。
“她会想通的，她还十分年轻。”人们都这么说。
呵，等到她变成苏伊女士还是苏伊奶奶？去他的想通，她把自己锁在屋里，所有人都觉得会有人把门打开的，可是连钥匙都被她扔了，开什么玩笑？
但是海鸥帮不了她，他也自顾不暇。
冬季就要来了，他得给自己再找个短工的活，否则在冬日的某一天里，他将无法从长椅上醒来。他大约七八岁就开始自己接活了，虽然一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，不过他撑过来了，有了自己的一点积蓄，又有地方住，他就能少倚仗别人一些。既年轻，又上进，很多东家都喜欢他，想和他定长约，可是他只接短工。
“我迟早会离开这里的。”
托他父母的薄福，海鸥有一张英俊的脸，鼻子挺而高，深海一般深邃的眼，还有他那樱花果冻般的唇，如果不是他的脸上时常有着灰尘，衣服也由于各种污渍分辨不清本色，走在街上，应该会引的不少小姐回头。在东家家里，也有各种小姑娘接机搭讪。
“也许我应该去认识些贵族小姐，没准我下半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。”他自嘲着说。
不过他不会这么做，自由的海鸥不会停靠在轮船上止步不前的，不管那船有多大，多豪华。
新的东家很快有了着落，是刚搬到弗利萨街区的爱德华一家。其实有好几家老东家来找他，不过听说爱德华先生是医生，他立即回绝了所有其他的橄榄枝。
医生是海鸥最崇拜的那类人，在他看来，他们是在同上帝抢东西的战士。所以即便东家出价不是最高，他也很乐意，因为在医生家里你总能学到些什么，以后会很有用的。哪怕看看医生怎么吃饭呢？
晚饭后跟苏伊小姐道个别，他收拾了一下，便去爱德华一家报道去了。管家曼妮带着他去熟悉了下家里的事务，给他安排了间卧室。不大，但是有床有衣柜，还有一个小阳台刚好对着花园后面的小果园，葡萄架子正朝着他挥手。他洗了个澡，换身衣服，阳台上放了几本契诃夫的小说。是爱德华夫人吩咐的，她认为年轻人是需要读书的，不过她漏考虑了一点，海鸥没上过学，除了苏伊小姐教过他的，仅能勉强维持生活，所以纵然盛情难却，也只能辜负了。
年轻人带着兴奋和激动折腾了一阵子，便入睡了。
第二天他早早起来帮着曼妮准备早饭。爱德华先生一家起来的时候，桌上已经放好了牛奶和面包还有培根和煎蛋。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，准备到后厨去吃饭。爱德华先生招呼他坐下，
“海鸥，我可以邀请你与我们共进早餐嘛？”
“嗯?”他有些诧异。
“来吧，请坐。”曼妮给他放好一副刀叉。
“来吧，亲爱的。”她笑一笑。
早饭后爱德华先生与妇人吻别，不一会妇人也送小女儿苏珊上学去了。简单收拾完屋子，曼妮端来杯热茶，年轻人本来想推脱，但还是接了过来，轻轻地抿了一小口，一股暖意将他熨帖妥当，胃里甜的冒泡。他以前的“家”离这里不过两个的街区，但阳光似乎总能照进这里，养活一花园的花花草草，却始终照不进野猫爬过的垃圾桶。
短期工日子大概是三个月，但是海鸥想续的更长，并不是他不想去外面看看了，而是他想学得更多。三个月时间不长也不短，刚好够爱德华夫人教他认字读书。(当然同时也教了小苏珊，为此男孩羞红了脸，可惜夫人并没有发现，她全心全意沉浸在教小孩的喜悦中)他很聪明，一点就通，这时苏珊会冲着她露出鼓励的微笑，再搂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。爱德华先生会陪他打棒球(其实是海鸥陪他打，先生是个棒球迷，可惜夫人、小苏珊、曼妮并不能同他参与这项有意义的运动，不过现在好了。)他还学了一点简单的药理，包扎技巧，算不上什么成就，但对他来说好像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，一个光明温暖，他从未踏足的世界。
他知道他选对了。
会好起来的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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